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岐大夫搭脉时,指下的脉像受惊的兔子,跳得又快又乱,尤其尺脉沉细,一按就躲。"《景岳全书》说'忽有惊恐,则阳道立痿',你这是吓着了,恐则气下,肾气虚了,阳气就沉在底下不敢上来。"他让老赵张开嘴,舌面淡白,苔薄腻,"就像烧火时突然泼了瓢凉水,火虽然没灭,却缩成了火星子。"
老赵急道:"那咋办?要不要烧点纸?"岐大夫笑了:"不用,得给你补肾气、安神志。"他抓了熟地、山茱萸,"这两味药补肝肾,像给灶膛添柴;人参、山药补气,像给火扇风。再加远志、茯神安神,就像给受惊的火苗罩个挡风板。"他又加了升麻、柴胡:"恐则气下,得稍微升提一下阳气,就像把缩在锅底的火星拨上来。"
"这药能让我不怕吗?"老赵捏着药方问。"药能补元气,但你得自己放宽心。"岐大夫递给他一杯热茶,"白天多晒太阳,晚上少走夜路,睡前听听戏,让心神定下来。《灵枢》说'智者之养生也,必顺四时而适寒暑,和喜怒而安居处',你把心放宽了,阳气自然就壮了。"
傍晚的霞光染红药柜时,做服装生意的老陈揣着手进来,脸上阴沉沉的,像憋着场雨。"岐大夫,我这病怕是治不好了。"他往诊凳上一靠,语气硬邦邦的,"跟合伙人闹掰了,店也分了,现在看啥都不顺眼,晚上睡不着,那事儿也成了摆设,越想越气,越气越不行。"
岐大夫搭脉时,指下的脉像打了结的绳子,弦而有力,尤其肝脉胀得厉害。"你这是肝气郁了,肝主筋,阴器是宗筋汇聚的地方,肝气堵了,宗筋就像被捆住的绳子,自然伸不开。"他指着老陈发红的眼睛,"《杂病源流犀烛》说'抑郁伤肝,肝木不能疏达,亦致阴痿不起',你这火都憋在心里,烧得阳气没法往下走。"
老陈哼了一声:"我就不信疏肝能管用。"岐大夫没急,取过柴胡、白芍:"柴胡像把小剪刀,能把郁结的肝气剪开;白芍养肝血,像给绷紧的绳子抹点油。再加当归、白术,疏肝又健脾,就像疏通水渠时顺便把岸边的土填实。"他又加了点补骨脂:"疏肝的同时得稍微补补肾,免得气散得太厉害,就像剪绳子时别把整根剪断了。"
"吃药时少喝酒,"岐大夫包药时嘱咐,"酒虽然能暂时疏肝,但喝多了伤肝阴,就像用热水烫绳子,当时软了,过后更硬。《明医杂着》说'阴茎属肝之经络,如木得湛露则森立,遇酷热则萎悴',你得像对待树苗似的,少暴晒,多浇水,肝气顺了,啥都顺了。"
掌灯时分,街口饭馆的王师傅端着个砂锅进来,一进门就一股油味。他大腹便便,脑门上泛着油光,说话时带着口气:"岐大夫,我这毛病有点难为情,下面总觉得潮乎乎的,痒得钻心,那事儿也不行,越挠越没劲儿,您给看看。"
岐大夫让他伸出舌头,舌面红,苔黄腻得像抹了层油。搭脉时脉濡数,滑得像摸泥鳅。"你这是湿热下注,"岐大夫皱着眉,"天天在后厨煎炒烹炸,又爱喝冰啤酒,热邪裹着湿邪往下走,把宗筋泡得松垮了。《素问》说'热则纵挺不收',但湿热太盛反而会让宗筋弛纵,就像木头泡在脏水里,时间长了就朽了。"
王师傅咂咂嘴:"那得用凉药?可我冬天还怕冷。"岐大夫抓了龙胆草、黄芩:"这两味药能清肝火,像给沸腾的锅里加点凉水;木通、车前子利尿,把湿热往下排,像疏通阴沟。但得加当归、生地养阴,免得凉药伤了正气,就像清沟时别把田埂挖塌了。"他又嘱咐:"这药得忌辛辣油腻,尤其不能再喝冰啤酒,不然刚清完的湿热又回来了。"王师傅点点头:"只要能好,让我忌啥都行。"
夜深了,岐仁堂的药碾子还在转,岐大夫把今天的药方整理好,月光透过窗棂落在《黄帝内经》上,"筋痿"两个字被他用红笔圈着。药柜里的附子还在散发着温香,鹿角胶在瓷罐里泛着微光,仿佛都在等着明天唤醒那些沉睡着的阳气。
他想起白天小林临走时的眼神,老周紧锁的眉头,老赵慌张的脚步,心里叹口气:这世间的病,多是"用"得太过,"养"得太少。就像田里的苗,既要浇水,也得歇着晒太阳,阴阳调和了,日子才能长出精气神来。门外的蛐蛐开始叫了,一声声,像在应和着药香里的那句老话:"三分治,七分养,惜精保气是良方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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