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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梅站在厨房门口,看着阳台上丈夫的背影和地上那些彩色的碎纸片。她轻轻叹了口气,转身从抽屉里找出针线,开始缝补苗苗那个破了口的玩偶。窗外的月光和霓虹交织在一起,在狭小的客厅里投下复杂的光影。
厨房的灯光下,小王看到那截折断的紫色蜡笔头还卡在沙发缝里,是苗苗画全家福时用力过猛戳断的。小王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挑着,金属与蜡质摩擦的沙沙声,让他恍惚间想起老杨卷烟丝时枯瘦手指搓动的声响。玉梅在厨房刷碗的水流声忽远忽近,像极了岗亭那根总是漏水的排水管发出的汩汩声。
他摸出手机,孙部长的短信页面停留在十天前。"调岗暂缓"四个字在锁屏上泛着冷光,指腹摩挲过碎裂的屏幕时,蛛网状的裂痕恰好割开"暂"字,像某种不祥的预兆。右手无意识地揉着后颈,那里有块硬币大小的疤痕——三年前消防演习被坠落的灯架划伤时,苗苗的乳牙正巧在那晚脱落。此刻疤痕在潮湿的空气里隐隐发痒,仿佛女儿用新长的恒齿轻轻啃噬着他的良知。
"孙部长办公室那盆绿萝该爬满档案柜了吧?"小王望着窗外的夜色出神。记忆里,当年替孙部长挡下飞溅的焊渣时,那盆植物才刚抽新芽。他扯松颈托的魔术贴,塑料撕拉声惊飞窗外栖息的麻雀。远处24小时便利店的红蓝灯牌交替闪烁,让他想起小刘昨夜加班时永远亮着的台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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突然,记忆里老杨的咳嗽声在耳边炸响,混着曾经的智能手环的震动从脊椎窜上太阳穴。小王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劳保手套——想起来单位办公桌抽屉里上还随意塞着代鹏手写的工伤报告申请——此时却触到玉梅偷偷塞进的膏药贴,薄荷味透过锡箔纸刺醒鼻腔。
思绪如潮水般涌来:小刘抱着文件小跑时扬起的发梢,与苗苗幼儿园毕业典礼上抛起的学士帽流苏重叠;老杨卷烟丝的火星溅在值班表"王建军"三个字上,玉梅煎药的陶罐在煤气灶上咕嘟冒泡;孙部长办公室的绿萝藤蔓突然缠住薄立医院的招标书,童队长金链子的反光刺痛亲子活动通知书上烫金的"父亲陪同"字样。
夜风掀起纱帘,隔壁传来孩童嬉闹声。小王握紧阳台栏杆,混凝土的粗粝感让他想起殡仪馆停车场地缝里钻出的野草。玉梅的影子从身后漫过来,带着艾草泡脚水的雾气,而苗苗梦呓般的抽泣像极了智能手环最后的电量警报。
被小王摘下的颈托从藤椅边垂落,随风轻扫过地板上的蜡笔痕。那抹残缺的紫色在月光下泛起油润的光,恍若女儿眼眶将坠未坠的泪滴,又像小刘工牌背面孩子涂鸦的彩虹某个被磨褪色的色块。小王闭上眼,听见岗亭的排风扇与家中老挂钟的嘀嗒声渐渐同频。明日该如何向苗苗解释,又该如何面对孙部长的推诿,这些千头万绪,终是湮没在药香与泪渍交织的夜色里。
玉梅轻轻走到阳台,递来一杯温热的牛奶。小王接过时,两人的指尖在杯壁相触,谁都没有说话。楼下传来孩童追逐的笑声,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斜斜地映在客厅地板上,与那截紫色蜡笔的残痕重叠在一起。远处,便利店的灯牌依旧闪烁,而家中的老挂钟不紧不慢地走着,仿佛在丈量着这个普通工人家庭每一个平凡却珍贵的夜晚。
次晨,苗苗依然神情落寞的趴在餐桌边,手里搅动着汤匙,在碗里搅动着小米粥,一圈一圈划着痕迹又重复着被上一圈所覆盖。
“还不快点吃饭,苗苗,上学要迟到啦”玉梅催促着,拿着梳子给苗苗梳头发。
“哦”苗苗有气无力答应着,汤匙挖了一勺稀饭塞进嘴里。
小王换了一身运动服运动鞋出现在餐厅。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玉梅惊诧看着小王。
小王笑笑,坐在苗苗身边,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,对苗苗说“爸爸今天先去学校可以吧”
“真的?”苗苗眼睛放光,头瞬间精神起来,抬头的幅度让玉梅正在梳头发的手拿不稳梳子。
“你不去集团啊”
“先去学校,估计也就一两个小时左右,结束我再赶过去,下午也可以”小王端起玉梅递过来的稀饭碗猛灌了一大口稀饭。
苗苗笑靥如春,学着小王也大口喝着稀饭。玉梅无奈只好同意。
临分别时候玉梅嘱托小王,不要太过耿直,跟孙部长软言几句,或许情况就会出现转机,小王答应着,骑着电动车载着小鹿一般开心的苗苗迤逦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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