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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宇听了斜眼看了看子游,思忖,怎么?原来他的未婚妻染上SARS在里面吗?
一起穿防护服进隔离区的时候,程旭拿了两个棉球塞在子游的鼻梁上,嫌口罩捂的不那么严实,再帮他戴上眼镜。又揪两团棉球,迟疑几秒,当机立断拉过明宇,要给明宇弄上。明宇皱眉抗议,“做什么?”
“安全防护。”程旭不由分说的硬帮明宇塞好,“这是跟救护车的护士长发明的办法,非常好用。”
程旭吓坏了,他可不能再让任何人有事,尤其是谢明宇,这家伙若有个三长两短,路云还不去了半条命?他会拼了命的盯着明宇,讨厌他归讨厌他,反正他得活着,还得活的结结实实没灾没痛。
转进ICU的素渔情况糟糕,早上拍片还显示右上有个阴影,下午已经两肺全白,感染吓人的迅速。程旭已经习惯了ICU的急救,面对面反复帮呼吸窘迫的素渔做分泌物清除,支纤镜吸痰的时候,吸出来的痰是带血的,甚至全都是血,有一刻,程旭对着素渔,鼻酸的想哭。素渔很虚弱,毫无色彩的躺在那里,命悬一线,这就是子游不懈守侯守到的未来吗?老天在开怎样的玩笑?程旭不敢回头,窗外就站着他的挚友,他是那么的不安且无助,却不得不保持着耐心。如果,是说如果素渔有意外,子游会怎样?他真有那个能力还他个完美无缺的新娘吗? 程旭觉得有汗珠在帽子底下淌。
这日子最让人崩溃的是,疲倦到流尽汗水,还得苦撑着过下去。程旭和明宇每天走出隔离区第一件事情是洗手洗脸,然后喝水。他们现已练就出本事,可以在一分钟内干掉一瓶矿泉水。要知道隔离区里面是没办喝水的,再说,也不能上厕所,脱穿防护服就要两个钟头,所以,他们缺水,好象连内分泌都在失调。
这天晚饭时间,夜十点,程旭的手机进条短信,“不要挑食。”是路云发来的。程旭寻思,我不挑食啊,一秒后恍然,递自己手机给旁边细嚼慢咽,吃的温良恭俭让的明宇,“喂,云云让你不要挑食。”
明宇看了看手机屏幕,客气的说:“谢谢。”暗暗着恼,为什么要找个笨女人喜欢?鬼迷心窍。
程旭装不知道明宇在暗里生气,他那人就那么难搞。谢明宇确实挑食,那家伙碰到味道差点的菜脸上就很欠揍的流露出一副嫌恶的表情。程旭觉得食堂饭菜其实很可口啊,实在搞不懂他在嫌什么,只管吃自己的。
前几天路云短信给明宇,“去看望过伯母,一切均好,勿念。”明宇似有喜出望外,电话过去,路云在那边支吾着道歉,说发错了。明宇再不能无动于衷,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。后来路云重新电话给程旭,程旭只笑着说知道知道,让她注意卫生和休息,勤洗手多运动,没事不用瞎琢磨,大家都挺好的。
程旭现在害怕和路云多说话,虽然他是那么渴望听她的声音,渴望坐在她的身边,看到她笑容。可每次听到路云的声音,便觉时间难过,一寸相思一寸灰,过一分,老一分,索性,程旭只和她短信,这样的结果,就有了许多发错的短信。程旭明白她,明白她是怎样提心吊胆的煎熬着,担心自己,担心明宇,晕头涨脑,大乱方寸。
怡和医院的小花坛里几树蔷薇开到正好的时候,素渔却再也无法用她修长的手指去抚弄那些花朵娇嫩粉白的花瓣了。程旭跌跌撞撞从走廊那头的病房跑到走廊这头的ICU,看到终于被院长带进来的子游,与素渔话别。
素渔气息奄奄,她连撑着眼皮都觉吃力,“对不起。”几乎声不可闻,只对子游道歉,“对不起。”
子游竟万分平静的握起她的手,隔着口罩,放在面颊上,道:“我爱你。”
素渔目光涣散,没有焦点,对着天花板,喃喃,“好想看看你的脸,我舍不得,时间不够----”最终油尽灯枯,一只手从子游的手里滑落,在爱人身边耗尽缠绵,自此天人永隔。
病床上的素渔瘦到脱形,子游替她理顺头发,擦净脸,蒙好白床单,转身走出ICU,没看任何人一眼。 室内静无人声,程旭瞪着眼睛,喉咙被什么堵住一样,不能发音,只觉心脏剧痛,舌麻喉哑,动弹不得。
目睹这段生离死别的还有明宇,他见过呼天抢地的病人家属,也见过被遗忘在医院孤独死去的老人,见惯了死亡,明宇自诩可以冷静相对,可他从没见过这样心平气和的死别,远行的无限依依,送行的深情款款,仿佛在订一个平淡无奇的约会,平淡的如此悲凉,悲凉到明宇不得不动容。之前,明宇偶尔会听些护士唧唧喳喳的谈庄李的事情,并不关心,因为对自己没有帮助,可这会儿,明宇很想抓个护士来问问,眼前这死去的女人和男人中间到底有什么故事?
走廊里脚步声急,有医生要求帮忙,平时反应最快的程旭此刻却没了反应。明宇上前,拍拍他的肩膀,“程医生,节哀顺变。”口气好的出乎自己意料,幸亏太空人样的装束掩饰了他瞬间别扭的表情,也幸亏程旭悲痛不已并未关注他的态度。几乎带着愤怒的情绪,程旭跑去病房开始又一轮忙碌,发誓,SARS,非和这病毒拼个到底,它死我活。
不过,在这场瘟疫面前,誓言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。素渔离去没几日,倒下的是子游。路云电话问起子游的情况,程旭说:“目前还只是单纯的发热,用药可以控制,主要是看下个星期他的各项指标怎么样。子游有一点拉肚子,胸片没变化,我想,或者他只是肠炎,现在发现的病例里没有腹泻症状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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