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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路上,陶小寒除了偷瞄周成北开车,其余时间都扒在车窗上往外看风景,一边看一边感叹武汉这几年变化大,直到车子开到后海里附近熟悉的路段,陶小寒突然回正身子,靠在椅背上,安安静静看着前方的路,眼睛不乱瞟了。
周成北问他渴不渴,喝不喝水,陶小寒说喝,周成北就让他自己在门边夹层拿,陶小寒垂手摸出一瓶矿泉水,拧了好几下都没拧开,就把矿泉水暂时抱在怀里。
后海里靠大路的房子已经搬得差不多了,冷清一片,车子经过一条熟悉的大路,陶小寒低头飞快揉了下眼睛,动作很轻很迅速,但还是被周成北的余光捕捉到了。
周成北放慢车速驶过,似乎能看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背着书包提着行李箱站在路边,笑容满面地朝着他们来时路的方向挥手,周成北看了眼后视镜,看见路的尽头是二十几岁时的自己。
他知道陶小寒也看到了同样的画面,想到了同样的过去。
那时候的他,还没有辜负陶小寒,也还有勇气去爱。
三十四岁的他,问出口的话很少,不常回看和陶小寒之间空缺了的几年时光,不去问陶小寒这几年都是怎么过的,也不去问陶小寒到底真正放下没有。
而不常回看其实是不敢回看,是怕真相会印证担心,怕真相会让自己痛苦。
可他必须痛苦,有关陶小寒的一切,渐渐在他眼前被一点点揭开,就像揭开被他刻意藏起来的伤一样,他知道自己再也没办法避开,那些在岁月里留下的痕迹不会因刻意忽视而从此消失,反倒会如阿喀琉斯之踵一般,长留在他身上,成为他的骨肉,让他不能再欺骗自己。
他没钱没学历,为了生计奔波,游走在社会底层,为了还债存不下房车的首付款,三十几岁的年纪,只能在城中村租房住,买最便宜的二手车。
虽然养活自己没问题,也许还能再养活几个陶小寒,但是他知道他不该自私地把陶小寒的生活目标调整为跟他一样的“活着”。
周成北知道自己应该在接受陶小寒的帮助还完债以后,重新租套大一点的房子,换个大一点的卧室,大一点的厨房,然后再买个大餐桌。
虽然这些事情他几年以后也能做,但如今他不该再让陶小寒等了。
他已经让陶小寒等了太久。
车子拐进黢黑的小道,在一栋自建楼旁停下,路灯光线惨淡,石头路不太平坦,陶小寒从副驾驶下车时被绊了一下,抱在怀里的矿泉水瓶滚出去两三米远。
周成北摸黑给他捡回来,就着昏暗的灯看见陶小寒眼睛是红的。
周成北低头去按他眼角,说:“你留在车上等我也行。”
陶小寒仰头,眼神却飘忽,眼角还带着晶莹的泪珠,嗫嚅着说:“我想去。”
周成北没说话,把水拧开递给他,陶小寒就接过来喝了,喝得急了闷闷咳了几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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