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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4章 尾声(四)(第2页)

“殿下,”他平静地说,“对于流离失所的柔弱黔首来说,几场风雪足以致命,至于高手,虽然寒暑不侵,也仍要躲避罡风雷电,谁都有自己过不去的劫难坎坷,不变者,唯有无常而已。”

盛灵渊出了好一会神,也许是通过共感的视线,看见剑灵走远了,他忍不住问:“老师,东川有很多传说,讲至死不渝之情,你信吗?”

“凡能流传后世的,自然有原型根据,有什么不信的?”丹离带着几分嘲弄,又笑道,“可是殿下,巫人跟人族差不多,寿数长不过百年,于天地不过一瞬,蚍蜉蟪蛄之流,拿自己的生死比着论长短,你不觉得可笑吗?虽至死不渝,但要是不死呢?要是你能与赤渊同寿呢,也能不渝到地老天荒么?”

那时盛灵渊没听出他这句话里的意味,也不知道自己寿命不止百年,只听出了“人族寿数百年,剑灵千年才得一身,是注定的殊途”这一层意思,十分灰心,于是强行按下了少年情愫,带着几分赌气说:“那也未必,毕竟我和老师都没活过那么多年。”

丹离听完,却一愣,继而他似乎是笑了:“也是。”

他说着,抓了一把棋子,扔进篓里:“殿下,不如臣和您打个赌吧?”

盛灵渊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:“哎,我只是随口闲聊,老师怎么还认真……”

丹离说:“我常和殿下讲,阳谋也好、诡道也好,都不可面面俱到,因为世事无常,你我凡俗之物,见识浅薄,岂敢给是非定论?今日奉为圭臬的,或者三五十年、或者三五百年,便成贩夫走卒都不齿的笑谈,要留一线,给老天判定对错——既信无常,又笃定自己信得不错,那不是自相矛盾了么?”

盛灵渊:“……”

他在说什么玩意?

十六岁的盛灵渊当时听得一头雾水——本来只是忍不住跟信任的长辈透露一点少年心事,不料那长辈就跟个榆木刻的老和尚似的,顶着一张“活够了”的面具,先进行了一番隐晦的嘲讽,然后又鸡同鸭讲地对着他念起了经。

少年人都是这样到的,三魂七魄都被自己的心事占着,凡是自己一时不明白的,都以为是别人不明白自己,盛灵渊当时觉得自己吃饱了撑的,才会找丹离这种著名的不解风情之徒说风月。

直到三千年后,他蓦然回首,才明白过来,那个平静的秋日午后,丹离隔着一张棋盘同他说的话有多意味深长。

盛灵渊抬起头,残局对面的丹离身形模糊起来,像人,又像变回了木雕泥塑的朱雀神像。而他自己也掌心生茧,再不是十六岁的模样。

这里不知是什么地方,三千年后的退位人皇与烟消云散的朱雀神像隔着张旧棋盘面面相觑。

时间都跟着尴尬了起来。

他俩上一次见面是在血池前,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,以至于盛灵渊再次看见这张熟悉的面具,一时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。

丹离的肢体语言变了,他不再像盛灵渊记忆中那样,带着点引导者和师长的居高临下,恭恭敬敬地冲盛灵渊一躬身,他说:“陛下,暌违日久——要同臣手谈一局么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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