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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素衣看完戏就回了正房,大冷的天,她也不想去自讨没趣,只吩咐明芳带着几贴棒疮药去惊蛰楼探望大少爷。明芳以为赵陆离也在,捧着锦盒欢欢喜喜地走了。
“瞧她那轻狂样儿,连我都看出来了,还以为小姐您啥都不知道呢。”明兰冲她扭腰摆臀的背影啐了一口。
“别跟她计较。明芳是个懂得上进的妙人儿,过几天我就给她谋一个好前程。”关素衣手里捏着一把小巧的剪刀,慢慢修剪几株红梅,找准位置一一插入瓶口。话说回来,侯府的日子其实一点儿也不难过,有好戏可看,还有清净小院和成群仆役,比当女冠滋润多了。
“小姐,您想抬举她当姨娘?小心养虎为患啊!”明兰拧着眉头劝阻。
“今儿闹这一出,老夫人和赵陆离那里我算是糊弄过去了,但你别忘了还有一个叶家。我刚进门没几天就怂恿侯爷毒打嫡子一顿,叶家岂肯善罢甘休?他家虽然官职并不显赫,宫里却出了个婕妤娘娘,不好明着与关家撕破脸,给我添些堵却轻而易举。想来再过几天,叶夫人就该上门劝赵陆离纳了叶家庶女做妾。毕竟是亲姨母,比我这个外人靠谱多了。”插好一瓶红梅,关素衣慢慢清理桌上的细碎枝叶,目光有些放空。
“啊?侯爷刚与您成婚没多久便纳妾,岂不是当众给您难堪?”关家父子从不纳妾,故而明兰显得极为惊讶,这才明白小姐为何对侯府产生不了归属感。与简简单单、和和美美的关家相比,这里就是个火坑啊!
“与妻子成婚没几天便纳妾的男人还少吗?你看看城东那家姓李的商户,与妻子成婚的当天还抬进来三顶粉色小轿,旁人只叹一句足下风流便罢了。这世道以男子为尊,谁来同情女子,维护女子?咱们无力反抗,只能苦中作乐而已。赵陆离若是同意了叶家的要求,我就顺手帮他多纳几个,一块儿抬进门才热闹。”将桌面打扫干净,花瓶摆放到窗边,关素衣解开衣带准备安寝,脸上丝毫不见哀色。
明兰小心翼翼地伺候她躺下,心道小姐看不上侯爷也好,不动心才不会被弄得遍体鳞伤。原来嫁入高门竟是这么难的一件事,还不如找个老实的庄稼汉呢。
正房已经熄灯,赵陆离和老夫人兀自反省一会儿,这才赶去惊蛰楼。楼里楼外烛火通明,更有仆役来来往往、进进出出,手里拿着水盆、抹布等物,又有几人一簸箕一簸箕地往外倒碎裂的瓷器,可见被折腾得不轻。
两人还未走近就听赵望舒气急败坏地咒骂,一口一个“关氏贱人,老子宰了她,把老子的弯刀拿来”云云,其间还夹杂着摔东西的巨响。丫鬟小厮纷纷避至门外,唯有赵纯熙守在床边,一个劲儿地劝他莫生气,小心扯着伤口。
本就被关素衣的一番话弄得胆战心惊的赵陆离母子俩,此时已无半点侥幸。十岁的孩子已经不算小了,有那颖悟绝伦的现在已初露峥嵘,而九黎族的子弟,在这个年纪就上战场的比比皆是。反观望舒,竟与那些整日在街面上游荡的地痞恶霸一般无二。
“作孽啊!我原是可怜他小小年纪没了母亲才略有纵容,哪料竟将他纵成这个样子。如今的燕京已被定为国都,时局不比当初,兽檐上掉一块瓦片也能砸死几个宗室勋贵,他若是跑到外边胡作非为,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,谁能保得住他?难道指望那贱妇不成?尘光,你媳妇说得对,望舒的确该好好教导了,否则难免走上歪路。”老夫人语气颓丧,面容灰败,仿佛一夕之间老了十岁。
赵陆离这会儿也没心思与母亲置气,快步入了内室,厉声喝骂,“孽子,你是藤鞭没吃够,还想再加五十不成?”
赵望舒很是惧怕父亲,见他进来,立刻消停了。赵纯熙连忙拦在床前嚷道,“爹爹别打了,弟弟不懂事,您有话好好跟他说。”
“转过年就十一岁了,还不懂事?”赵陆离也不关心儿子伤势,叫来几个小厮,询问他在族学里表现如何。小厮哪里敢说实话,没口子地赞少爷聪明绝顶,勤奋刻苦,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云云。
赵陆离听了只冷笑一声,命管家把儿子的书箱拿过来翻看,里面有小刀、弹弓、木雕、糕点等物,就是不见书本,好不容易从底层的夹角里掏出一团揉烂的宣纸,展开一看,气得差点吐血。只见上面用歪歪扭扭、不堪入目的字迹写道——子曰:“學而時習之,不亦說乎?有朋自遠方來,不亦樂乎?人不知而不慍,不亦君子乎?”
统共三十几个字,就错了六个,有的笔画太多,懒得勾描,竟直接用墨团代替。这哪里像十岁的半大少年写的字儿,比刚开蒙的幼童还不如!赵陆离怒气冲顶,脑袋眩晕;老夫人凑过去一看,也是急喘了好几口气才堪堪缓过来。
“你们几个既然伺候不好主子,那就不用伺候了,都回家去吧。来人,拿家法来,今儿我定要打到这孽障开口认错不可!”赵陆离将宣纸揉烂,砸在跪地哀求的小厮头上。一群侍卫走进来,将几人拖走,顺便奉上一支粗硬的藤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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