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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妻子恳谈一番过后,赵陆离对她印象大改,虽然还有几分戒备,却也多了许多欣赏,内里更添愧疚。他把人送回正房,即刻就派管家去暗查流言的源头,然后躲进书房自省。
关素衣脱掉华丽袍服,只穿着一件素色棉质罩衫,懒洋洋地坐在躺椅上喝茶。明芳不知跑到哪儿去了,想来不是在赵纯熙院子里,就是在书房附近徘徊。明兰最老实本分,这会儿正把仲氏送来的布料、首饰、药材等物放进箱笼里,嘟囔道,“金窝银窝,不如自己的狗窝。入了侯府才知道,还是家里最好。小姐,刚才我真不想回来。”
“你当我想回这个鬼地方?”关素衣放下茶杯,从针线盒里取出一个没完工的荷包慢慢缝制。
明兰迟疑半晌又道,“小姐,不过几句流言而已,怎么老太爷和老爷会那样生气?知耻而后勇,这句话我知道,不就暗示侯爷不知道羞耻呗。万没料到老太爷骂人这么厉害,都不用开口说话!”
关素衣捻着银针,慢慢拉长丝线,“那些流言不过是小事而已,祖父和父亲是气侯府糟践我,当然要大力敲打一番,免得我挺不直腰杆。但这里面还有一些机锋你不晓得,我也不好解释给你听。你只需知道,镇北侯跟皇上不但没什么交情,还有间隙。他扯着皇上的大旗来压关家,说父亲和祖父的官职是他求来的,传到别人耳里他不会在意,但若传入皇上耳里,等于将他的脸皮扒下来踩。”
用葱白的指尖细细把绢布抚平整,她展颜一笑,“你说,若是我把你的脸皮扒下来,你疼不疼?难不难受?想不想死?”
“疼!难受!想死!”明兰捂着脸,惶恐点头。
“所以我随便吓唬吓唬他,他就害怕了。你且等着,日后谁再敢背后嚼我舌根,不用我料理,他便会狠狠掐灭。我来赵家不是跟这个斗,跟那个争的,我是来好好过日子的,有人上赶着给我当枪使,我为何不用?”当然,她的小日子里只包括明兰与诸位亲人,可不包括赵家。
“那流言真的会传进皇上耳里吗?”明兰小心翼翼地问,然后走到窗边四处张望,像做贼一样。
“傻丫头,你以为他赵陆离是个什么东西?值得皇上费这个心?一二斥候肯定是有,不单侯府,别家勋贵,甚至皇室宗亲都一样。但皇上日理万机,哪有闲心理会这个,只要镇北侯府不犯上作乱,意图谋反,旁的事他不会过问。赵陆离那活王八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,不知想到什么,竟吓成那样。”若占了哪个猛将、能吏,或实权亲王的老婆,皇上或许会费心把这人弄死,免得留下后患,但换成赵陆离这闷不吭声的窝囊废,他看都不稀得看一眼!
最后这句话,关素衣隐在心里没敢往外说,怕明兰这小丫头憋不住,惹出事来。流言的出处,不用查她就知道是谁搞的鬼,除了赵纯熙,没谁能想出如此幼稚而又拙劣的昏招。
她的目的大约有两个,一是蒙蔽自己,让自己对侯府心存感激和敬畏,日后才好掌控;二嘛,当自己惶恐难堪的时候,她便站出来刹刹这股歪风,给自己卖个人情。红脸、白脸全她一人唱全乎了,小小年纪就这般心思诡谲,果然有其母风范。
正想着,外面就传来明芳亲热的声音,“哟,大小姐来啦,快请进!奴婢刚熬了驱寒汤,这便给您端来。”
明兰翻了个白眼,小声嘟囔道,“小姐您回来这么大半天了,她也没说厨房里熬着驱寒汤。”
关素衣举起食指抵住唇瓣,微挑的眉梢满是戏谑的笑意。
赵纯熙在两个丫头的搀扶下慢慢走进来,脸上病容未退,看着十分虚弱。明兰忙把她让到暖炕上,关素衣扯开棉被盖住她冰冷的双腿,斥道,“大冷的天,你不好好躺着,作甚出来乱跑?有事直接让丫头来回我便成。”
赵纯熙摆出羞愧的表情,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细声细气地道,“我,我是来给母亲赔罪的,怎好让下人代劳?母亲许是已经听见音信儿了吧?下人传得不像样子,我听了真是没脸……”大略把流言说了一遍,她下炕便跪,所幸被眼疾手快的明兰拉起来,摁在炕上,只得歉然道,“母亲莫急,我已把流言压下去了,日后谁再敢说三道四,我镇北侯府绝不容他。”
日后不容?也就是说这回算了?你造的谣你来压,参与的仆众屁事没有,或许还得了很多赏银,然后你再到我这个苦主跟前卖好,小小年纪就这么不要脸,也是难得。关素衣一面腹诽一面回道,“原是为这个。你父亲也听说了,这会儿正派人查着呢。该罚的罚,该打的打,该卖的卖,谁犯事谁担责,很不需你来赔罪。况且你父亲先前已亲自向我祖父和父亲告过罪,一家人不说两家话,不必总是耿耿于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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