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琉璃淡淡的一笑,“今日,便是要不合规矩!”
一盏茶多的工夫后,由管家裴千引路,二十多个打扮体面的人物已站了院子里,身量年纪各不相同,只是人人脸上都露出了同样的诧异之色。在他们的面前的台阶上,琉璃神情坦然的站在那里,面前竟是一丝遮挡也没有哪有官家娘子见外头的下人会不拿屏风、帘子遮挡的道理?
他们互相看了几眼,到底只能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安,“见过娘子。”
琉璃微笑道,“不敢当各位这一声娘子,你们都是大长公主的下人,只不过是替裴明府打理产业,按市坊的规矩,我也不过是你们的东家。各位有礼了!”说着竟真的微微屈膝还了一礼,又对阿霓几个吩咐道,“你们去帮诸位系上续命,也算是节下相见的一份心意。”
院子里嗡的一声响了起来,众人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,堂堂裴氏的主母,居然要跟他们按市坊的规矩论关系?而且真的拿出了东家招待掌柜们的规矩礼数,这算是怎么回事?
裴千也唬了一跳,抬头看着这位主母,满脸的不敢置信。
眼见阿霓三个将二十多根五彩续命索一一戴上了这些庄头、掌柜的手臂,琉璃才笑道,“这些续命索不算精贵,不过是式样略新奇些,原是按昨日宫中赏下的新样子打的,望诸位莫嫌粗陋。”
这边府里如今竟然能得到宫里赏的节礼?众人看看臂上的续命,再抬头时神色多少便有些不同。有几个知道琉璃来历的,心下更是有些没底起来。当头那位庄头那位姓李,管着最大的那处庄园,跟着大长公主时间也最长,众人一直以来便以他为首,当下走上一步陪笑道,“娘子太过客气了,小的们都是裴府的下人,大长公主反复吩咐过,裴明府和娘子就是我们的主家,按规矩就该听娘子的吩咐,哪敢当娘子这等厚礼?”
琉璃含笑看了他一眼,“大长公主原是客气,我却不能不懂规矩。诸位都是跟随大长公主多年的,我何德何能,岂敢当诸位是这边府里的下人?”
李庄头心里一松,忙笑道,“娘子过谦了,先头陆娘子在的时候,对我等便是百般照顾体谅,小的们原想着,陆娘子便是这长安城里最和善大度不过的主母,到如今,大伙儿依然是感恩不尽的,没料到娘子竟比她还客气一些,这却叫我等如何承受得起?”
琉璃心里松了口气,果然如此!大长公主煞费苦心的设这个局,为的不仅是让裴行俭心乱,也不仅是让她对裴行俭产生猜疑,更是为了一点一点的在她心里扎下陆琪娘这个钉子,让她自卑、嫉妒、方寸大乱,如此一来,她便会处处不肯做得比陆琪娘略差一点,对待这些庄头、掌柜之时,自然也是无论如何都要比陆琪娘更大方和善……这样一来,她才会成为第二个被大长公主玩弄于股掌之中的陆琪娘!
裴行俭那日的突然回来,今日的迟迟不归,自然都是被大长公主做了手脚,要的便是他们之间无暇沟通。待她已经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上了这些庄头、掌柜的圈套,裴行俭回来再怪她一番,她自然更会猜疑不满……一切都算计得很好,很巧,唯一的漏洞就是,大长公主显然实在是不大了解她。
静静的看着眼前这张微黑脸上露出的质朴笑容,琉璃也真挚的微笑了起来,“您过奖,陆娘子是名门淑女,我却不过出身寻常人家,母家还是胡商,跟陆娘子是天上地下,也从没想过要与她比,你们出门便说我是长安城最苛刻计较的主母也无妨。只一样,我原是市井出身,从小耳濡目染,对田产生意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,与诸位在这些事务上大概还能谈得来。”
李庄头愕然抬头,却见琉璃目光也看向了他,眼神清亮,神态悠然,一颗心不由狠狠的沉了下去,按大长公主那边的吩咐,今日他们原该口口声声提原来的陆娘子如何仁慈温和,如何体谅下情,便是那几年年成不好,赔了许多钱,也从没计较过,反而拿钱来补贴大家,顺势再说今年大旱,只怕没有收成,还要拨些粮食来养活庄里的老弱妇孺……那边不是说,今日只要多提陆娘子三个字,这个库狄氏定然会入套么?怎么全然不是这么回事?
却听琉璃含笑道,“这位庄头,听说今年雨水少了些,大概比去年要减产三成,却也不算灾年,去年原是历年少有的丰产,洛阳良田亩收两石有余,你们这九处庄园去年交了多少黍米,今年又能交多少上来?”
此言一出,李庄头只觉得呼吸顿时有些不畅:这位胡女竟然真的知道田产之事!他们九处庄园有一千二百多顷良田,往年间通常也有十八、九万石的收成,去年更是足足收了二十多万石粮食,给裴行俭交的不过是八百石,今年还想着要借着旱情拿几百石回去,好狠狠的难为这位胡女一次,但此刻却要如何说才好?大长公主的吩咐又不能不听,想了半日咬牙道,“启禀娘子,我等的田地原是比别处贫瘠一些,去年是交了八百石,只是今年雨水实在是太少,只怕不但交不了粮,且庄中农户说不定都要打些饥荒。”
琉璃惊讶的挑起了眉头,“竟是如此?不知九处庄园统共有多少农户?”
李庄头心里一喜,忙道,“有四百多户,近两千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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