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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个守军暗暗叫苦。八品官也是官,平头百姓哪敢招惹。他们只能赔笑着说这是法度,于谦冷笑一声,从怀里掏出一枚过城铁牌,丢给守军。守军虽然不认识字,可这牌子见得不少。两人研究了一番,其中一位说:“官爷,牌子没毛病,可您这个是白天过城的牌子,可不能夜启城门啊。”
“我问你们,我这个牌子,是否写明了只能白天过城?”于谦气势汹汹地问道。
“是没写明。可晚上城门是关的,您又没有开城门的权限,可不就等于只能在白天过城吗?”
“那就是说,如果晚上城门是开的,我这牌子就能通行,对不对?”
“说的是没错,可晚上城门是不开……”守军还想辩驳,可突然噎住了。
正阳门的城楼正在修葺,两扇卸了门轴的城门靠在外墙,无法关闭。也就是说,于谦要求夜半出城这事,在正阳门这里,是完全合乎要求的。守军总觉得事理上有点不对,可于谦的话又挑不出破绽,生生把他们给绕糊涂了。
“南京城门晨昏启闭,那是为了防止外贼入内,不是为了禁锢居民外出。你们若如此泥古不化,本官现在就去守备衙门分说,问问他们阻碍行人该杖几等!”
于谦昂起下巴,声音铿锵有力,如同公堂之上宣读判决一般。两个守军脸上登时变色。别看行人官小,他代表朝廷出使四方,阻挠行程者要予以严惩。他们心里痛骂这个行人以权谋私,自己戴了绿帽子,还摆出这么大官威,可面上不敢再耽搁,老老实实把栅栏搬开。
于谦得意地瞥了吴定缘一眼,收回铁牌挂在腰间。吴定缘两眼朝天上翻了翻,不知这有什么好炫耀的。
离开南京城的最后一段路终于打开了。他们四人穿过木栅栏,一头钻进那条深邃的城门洞子里。门洞子中没有任何灯光,人一踏进去,像沉入一方墨池,四周只有黏稠浓郁的黑暗。鞋底与青石路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,在逼仄的通道里来回反射,让人很快就丧失了方向感。
吴定缘走在最前头,沉声不语。这是他今天第二次钻进这个门洞,再走上二十几步,自己便可以从这团烂糨糊中解脱出来了。可奇怪的是,越走到终点,吴定缘的心思非但不踏实,反而越发不安,总觉得冥冥中似乎有什么重要的点被遗漏了。
二十几步很快就走完,前方已经隐约可见一条亮线,那应该是外城门火炬照进城门缝隙的光。不过……吴定缘眯起眼睛端详了一下,这光色有些散杂,光源应该来自不止一个角度。
难道守军除了立起火炬,还有别的灯笼?吴定缘思索着,突然停住了脚步。后头朱瞻基猝不及防,枷板直接顶到了他的后背。吴定缘身子一个趔趄,那缥缈的疑虑骤然凝成了实体。
“小杏仁,你刚才说,你从柳树湾家里赶过来,一路上没人盘查?”
“首先,别叫我小杏仁;其次,是啊,怎么了?”
“是拦停你检查后放行,还是压根没人拦停?”
“当然是没人拦停,我路上就不曾停步过,大概是都畏惧朝服威仪吧?”
吴定缘转回头来,对着黑暗中道:“你被跟踪了。”于谦大惊:“怎么可能?”吴定缘道:“今夜合城大索,你一个小行人何德何能,凭什么能一路畅行无阻,连拦停盘查都没遇到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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