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卢青岩脸上依然只是笑微微的,身姿却有些发僵,那位周校尉更是睁大了眼睛,绷住了嘴角,就差冷笑出来,琉璃心里一沉,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甜蜜,“这兴昔亡、继往绝两位可汗,都是西疆的英雄人物,在西州城里常常听人谈起,自是听也听得熟了,可惜我一介妇人,却无缘瞻仰两位可汗的英姿,真真是遗憾得紧,不过要细论起来,倒是继往绝可汗更熟一些,上回继往绝可汗来西州,还送了我家几领狐皮,啧啧,那皮毛真真是极难得……”
她这么一路顺口胡扯下去,那位周校尉的脸色几乎变得有些发黑,卢青岩也迅速的垂下了眼帘,停了片刻才抬眼一笑,“夫人说笑了。”
琉璃此时心里已有了几分把握,兴昔亡可汗多半出事了记得裴行俭曾说过,他并不曾让方烈与苏海政的人照面,难不成苏海政居然直接记恨上了兴昔亡可汗,污蔑他造反?可适才这位卢主簿说过,“贼首已正法”,苏海政再是丧心病狂,难道还能直接杀了一位威震西疆的可汗?若真是如此,他大概便会一不做二不休,以里通逆党的罪名想法子除掉麴氏父子和裴行俭……琉璃只觉得一颗心越跳越快,几乎要蹦将出来,手心湿漉漉的全是汗水,一时脸上虽还是镇定,嗓子却一阵阵发紧,笑了一下没有接口。
卢青岩似乎也没有兴致再与她说下来,转头看着团正和他身后的西州府兵,目光阴冷了下来。七日之前,兴昔亡可汗与手下的酋长、将军们都已喋血辕门,自己与苏公子、周校尉带人日夜兼程而来,为的就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。那麴氏父子原是高昌王族,勾结突厥可汗造反复国也算顺理成章,原想着此番只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西州城门,包围都督府,带走麴氏父子,软禁裴行俭,到时再分头造一个叛逃诛杀和畏罪自杀,又有何难?
谁曾想这西州的数百府兵,居然敢不听军令,拔刀相向。若不让他们放下弓刀,难不成还要与他们杀个你死我活,才能把事情办妥?可大都护手下亲兵如今已不多,此次带的也不过二百人,真要厮杀起来,自己这边人数上虽然占优,这八百伊州边军却未必能不计生死……总不能此时功亏一篑他心里发狠,声音也变得严厉了许多,“这位团正,违抗军令是什么后果,你也知晓,你悍不畏死也罢了,难不成也不顾手下兵卒的死活,若真是动起手来,却不知你这数百人,能活下几个”
团正冷冷的只不做声,他是麴氏旧部出身,祖上几辈便跟着麴氏,他身后的这些府兵,不少都有类似的背景,因此才会被特意留下守护西州。莫说大都护有令,便是朝廷有令,他们也不可能退后一步。
只是这四五百府兵中,到底不是人人都如此,有些兵卒看了看那人数明显比自己这边多了许多的伊州边军,脸上已露出了犹豫之色。
琉璃看在眼里,不由暗叫了一声不好,急切中脑子倒是突然冷静了几分,念头急转之下,突然扬声道,“卢主簿,安西大都护苏海政是想罗织罪名、滥杀朝廷重臣、拥兵造反吗?”
她的声音又脆又响,远远的传了出去,卢青岩和周校尉脸色都是大变,周校尉“刷”的一声拔出刀来,直指琉璃,“你好大的胆子”
第114章 鱼死网破 一了百了
明晃晃的刀尖离琉璃的鼻尖不过一尺多远,似乎有股寒意直刺眼底,琉璃下意识的想后退一步,却立刻咬牙扬头看着周校尉,声音越发清亮,“请问这位校尉,我如何胆大了?”
周校尉厉声喝道,“你空口白牙便敢污蔑大都护谋反,我看你才是要反了你当本校尉真不敢杀了你?”
眼见长史夫人被人用刀指着,又说出一个“杀”字,无论是围观的数百名西州人,还是那几百名府兵,顿时都鼓噪起来,府兵们再次齐刷刷拔刀出鞘,伊州边军自是不甘示弱,也横刀相向,气氛立时又紧张起来。云伊和风飘飘正要上前,那位西州团正已是一个箭步冲了过来,冷冷挥刀一挡,“我倒要看你有什么本事在某眼前杀人”
周校尉怒道,“好,好果真是都要反了”
琉璃朗声笑了起来,“这位校尉说话好生有趣,什么叫都要反了,什么又叫空口白牙污蔑大都护谋反?我倒想问一声,你们纵兵夺城,包围府衙,可有罪证?可有圣旨?若是没有,你们何尝不是空口白牙便污蔑西州官吏有人要谋反,你们做都做得,我为何说不得?须知这西州乃是大唐的西州,不是苏家的西州,这西州都督、西州长史都是朝廷命官,不是苏家的下人,西州的百姓,西州的府兵,都是大唐的子民,更不是苏家的猪狗,你们不经朝廷许可,未有铁证在手,便纵兵来打来杀,这不是谋反是什么?记得当年的怛笃惨事,便有苏大都护的一份功劳如今咱们不放弓刀便是谋反,放下弓刀则由你们宰割,横竖是个死,又凭什么要让你们杀猪宰羊一般的屠个痛快?”
“还有,你口口声声说污蔑大都护,便是要反,便是要杀,漫说我没有污蔑,便是污蔑又如何?谋反谋反,谋叛大唐、逆反圣上才是谋反,却不知大唐律法哪一条写着,污蔑苏海政苏大都护便是谋反,难不成在你们心中,这苏海政便是朝廷,便是圣上,就凭你这句话,便是罪证确凿、其心可诛”
周校尉脸上顿时一片紫涨,简直恨不得一刀劈了面前这位声音清亮、字字诛心的妇人。却听长街另一头越聚越多的西州人群中,有人大声叫道,“正是,你们这些人没凭没据,便说西州人是叛贼同党,我看你们才是叛贼同党,若不是心虚,怎么便要当街杀人灭口了,你当你是什么东西,你说谁造反便是造反,说要杀谁便杀谁,你当咱们西州人都是鸡鸭牛羊么?”又有人大声道,“咱们快回去拿弓箭,也教这些狗贼认得什么叫西州人”
卢青岩脸色早已变了几变,心头又惊又怒,实在不知这位库狄氏到底是看出了什么,还是信口胡说,竟能如此惑众。他定了定神,走上了一步,沉声道,“长史夫人,你也是官家女眷,岂不知污蔑上峰是何等罪状,若是再如此胡言乱语,休怪在下冒犯了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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