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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行俭远远看见,忙跳下马来,快步走上,和众人见过礼,忍不住对麴崇裕低声道,“这是做什么?好端端的为何要开什么得胜门?”
麴崇裕挑眉笑道,“你又何必过谦,你此番归来莫非还不算得胜回城?苏海政那老贼如今缩在疏勒城中,听说连官衙都不敢迈出一步!”说完抬头往裴行俭背后看了一眼,摇了摇头,“守约,你的心肠还是太软了些!”
苏南瑾也刚刚下了马,看去衣着模样与先前差别并不算太大,只是黑瘦了一些,满脸灰暗憔悴,倒像是突然间老了好几岁。两名部曲一左一右扣住了他的臂膀把他推了上来。
麴崇裕笑吟吟的抱了抱手,“苏公子,好久不见,怎么清减了许多?公子放心,西州城如今倒不会有突厥大军来犯,不然麴某还要去寻公子的换洗衣裳,实在也太过麻烦!”
苏南瑾只是低头不语,腮边肌肉却明显的鼓了出来。这一个月里,他和苏氏亲兵们一道被押入了庭州府军的营房,没日没夜的修葺城中被损毁的城墙房屋。他哪里吃过这种苦?眼见裴行俭并不格外理会他,心里也渐渐安定下来,没几日便拒不出营。裴行俭也不多说,只让人将他请入牢房歇息了两日,再出来时,这才不敢再抱怨一句。待得听说苏海政以军资贿赂吐蕃,躲入疏勒城不敢再出后,从庭州回西州的这一路上,整整四日里,他更是一句话都不曾说过。
麴崇裕含笑打量着他,突然想起什么似的“哎呀”了一声,“崇裕还有一事忘记告诉公子,本州岛的张参军前两日一纸诉状递到了府衙,道是你苏子玉骗婚,和他家妹子成亲三月,新妇既未告庙,亦未见过姑舅,连手头的婚书都是外人写的,哪里能作数?他已把公子送的聘礼退回了府中。他家那位妹子也道,她是自愿归还本家,从此与苏氏再无关联!”
苏南瑾身子一颤,霍然抬起头来,死死的盯着麴崇裕,半晌才抬头看向西州的城墙,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,“**!”
麴崇裕哈哈大笑,转头看向裴行俭,“守约,苏公子恼了,说来若不是你家那位义妹,当日你我被扣在衙中,又怎会如此容易便能得知外头的状况!”
苏南瑾怔了一下,脸色变得铁青,五官都有些扭曲起来,手上用力一挣,嘶声道,“放开我!”那两位部曲反应敏捷,立刻加了五分力气,只听一阵骨骼格格作响,他铁青的脸色又转为了惨白。
麴崇裕叹了口气,语气里满是怜悯,“子玉这又是何苦?大丈夫何患无妻?你放心,待你明正典刑之时,虽无未亡人送行,少不得我也会给烧两张纸做旅资,谁叫你我相识一场?”说着一挥手,“把他带入地牢,好生照应!”他的最后四个字拖长了语调,苏南瑾纵然在狂怒当中,心头也是一寒。随即臂膀上又是一阵剧痛,却是被扭着走向了西州的南城门。
裴行俭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,不好多说什么,只能问道,“都督身子如何?”
麴崇裕看着苏南瑾的背影,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,闻言笑道,“人日之后,阿嫂想法子收拾了那些走狗,家父当夜便好了两分,上元那日,你把消息送回西州,他更是好了五分,如今已是能下地了。”
裴行俭笑着点头,“这可是大喜,对了,那位阿袁可好些了?”麴崇裕的长随里,有一位在处木昆部放火时中了一箭,因当地离西州更近,当日便直接着人送回了西州。
麴崇裕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,“他没能撑到回城。”转头看了一眼已渐渐走远的苏南瑾,他的目光里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杀气,“这次去处木昆部,我带的西州民勇死了七人,伤了三十多个,去庭州的民勇里,也有几个伤重不治,你若回来得早,还能看见西州城里的处处白幡!”
裴行俭沉默了下来,隐隐明白了麴崇裕为何要大张旗鼓迎接自己,西疆战事频繁,每次大战之后都是几家喜庆几家伤悼,可此次一战却是来得好没由头!西州不过是受了无妄之灾,更别说那满目疮痍、哀声不绝的庭州城……他不由也看了一眼苏南瑾的背影,低声道,“该写的奏章我都已递上去了,朝廷的处置大约很快便会下来。”
麴崇裕的脸上满是冷笑,“朝廷的处置么?崇裕拭目以待好了!”
说话间,一行人已走到了城门下面,早已等候多时的西州人轰的拥了上来,裴行俭在人群中一眼便看到琉璃,她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衫子,发髻只戴了两朵新开的杏花,看上去笑容明媚,气色鲜妍,裴行俭的脸上不由也露出了笑容,走上几步,自然而然的携住了她的手,只觉得入手温软,不复往日的微凉,心头更是一松,低声道,“这些日子,你辛苦了,最近身子好不好?”
琉璃笑眯眯的点头,扬起头看着他只是笑,她有什么辛苦的,横竖他会完好无损的回来,横竖他绝不会吃败仗,她才不担心!其实裴行俭不在家的时日,她还能过得更自在,想何时睡便何时睡,想吃什么便吃什么,不想吃药了还可以找个借口赖掉……只是思念会一点一点的累积起来,在看到他的这一刻,化作抑制不住的欢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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