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夕阳最后的余烬沉入地平线,庭院被一层温柔的蓝灰色薄暮笼罩。那株新植的小银杏苗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嫩绿的子叶,细弱的茎秆在渐浓的夜色里显得格外单薄,却又带着一种初生牛犊般的韧劲。念初依旧蹲在它旁边,小小的手掌还虚虚地覆盖着那片刚刚被踏实、浸润了水分的新土,仿佛他的体温能穿透泥土,直接温暖到那稚嫩的根须。晚风带着庭院草木的清气,拂过他沾着泥土的额发和汗湿的后颈,那枚小小的春藤印记在微光下像一枚温润的碧玉。
顾言落在儿子肩头的手掌并未收回,那份沉实的温热如同无声的印章,深深烙进念初小小的身体里。沈星晚抱着已经有些困倦的念辰,轻轻拍抚着,目光柔和地落在丈夫与长子身上。念星则依偎在妈妈腿边,小手学着哥哥的样子,也按在泥土上,小脸上满是认真的模仿。
“回屋吧,念初。” 顾言的声音低沉,在暮色四合中格外清晰,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温和,“小苗需要安静,你也该休息了。”
念初这才缓缓抬起头,小脸上交织着巨大的满足和一种近乎脱力的疲惫。他恋恋不舍地收回覆盖泥土的小手,指尖还残留着湿润土壤的微凉和一种奇异的、仿佛与大地脉动相连的微弱触感。他站起身,脚步有些虚浮,像完成了一场长途跋涉。顾言的大手自然而然地滑下,牵住了他沾满泥点的小手。
屋内温暖的灯光驱散了庭院残留的凉意。晚饭的气氛格外宁静。念初捧着碗,小口扒着饭粒,眼皮却忍不住打架。他时不时望向窗外那片朦胧的黑暗,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株在夜色里安静扎根的小苗。沈星晚将炖得软烂的肉末豆腐舀进他碗里,温声道:“多吃点,小守护者今天辛苦了。”
“妈妈,”念初咽下嘴里的饭,眼神亮了一下,“小苗…晚上会冷吗?”
“不会的,”沈星晚微笑,给他擦了擦嘴角的饭粒,“爸爸选的这个地方,背风,向阳,而且我们给它盖了新土,就像盖了暖和的被子。大地会好好抱着它的,就像抱着种子宝宝睡觉一样。”
念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这才安心地继续吃饭。念星在旁边奶声奶气地学舌:“被子!抱抱!”惹得沈星晚莞尔。顾言默默吃着饭,目光偶尔掠过儿子沉静下来的小脸,那上面残留的庄重感,与平时玩闹后的疲态截然不同。
饭后洗漱,念初的动作都慢了下来。温热的水流冲过他沾着泥痕的手指和小腿,他低头看着水流带走的褐色印记,仿佛也带走了白日里那份沉甸甸的、令他屏息凝神的巨大责任。换上干净的睡衣,他立刻又跑到客厅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。庭院灯柔和的光芒勾勒出老银杏树庞大的轮廓,树下那片新土的位置,只能看到一片朦胧的暗影。他站在那里,小手贴在冰凉的玻璃上,静静地望着。
“念初,来。”沈星晚的声音从书房门口传来。她手里拿着那台轻巧的相机,屏幕亮着。
念初立刻跑了过去。顾言也放下手中的书,目光投了过来。小小的相机屏幕上,定格着夕阳熔金般的最后时刻:暮光柔和地笼罩着庭院,他小小的身影蹲伏在前景,脊背绷得笔直,一只手轻柔地覆盖在泥土上,形成一个小小的、守护的姿态。他旁边是同样蹲着、伸着小手的念星,还有妈妈怀里探出小手的念辰。画面的中心,是那株刚刚挺立、嫩叶在光晕中几乎透明的小银杏苗。背景是那棵巍峨的老银杏树,虬枝伸展,如同一位沉默而慈祥的长者,投下深沉的祝福。整个画面弥漫着一种神圣的宁静和生命交接的仪式感。
念初屏住了呼吸,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。他看到了自己脸上从未有过的神情——专注、郑重,甚至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力量。这比他想象中自己“很厉害”的样子还要…不一样。一种奇异的、混合着害羞和巨大骄傲的感觉涌上心头。
“妈妈…”他小声说,带着点不确定,“这是我吗?”
“当然是你,我的小男子汉。”沈星晚蹲下来,搂住他的肩膀,指着屏幕,“你看,你在守护你的小苗,守护你选定的地方。这张照片,就是今天这个重要时刻的见证。”
顾言也走了过来,宽厚的手掌再次轻轻落在念初的头顶,揉了揉。“做得很好。”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。这简单的四个字,在照片的印证下,比任何长篇大论的夸奖都更有分量。念初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头顶直灌到脚心,他用力点了点头,小脸在灯光下泛着激动的红晕。
“妈妈,我想…我想把它放起来。”念初指着相机屏幕,眼神热切,“像我的瓶子一样,藏起来。”
沈星晚和顾言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。“好主意。”沈星晚笑道,“这也是你的守护印记,值得好好珍藏。”
安顿好兴奋稍减却依旧惦记着照片的念初和玩累的念星、念辰睡下,夜已深了。顾言站在二楼的露台上,点燃了一支烟。微弱的红光在夜色中明灭,淡淡的烟草气息混合着庭院里草木夜露的清冷。沈星晚端着一杯温水走出来,将水杯递给他,自己则裹了裹披肩,与他并肩而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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