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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杭站了起来,莲步缓缓,到了幕后,接过蝉衣手里的泥金扇,展开一看,扇面是一株并蒂芍药,他纤长手指抚了抚,掀开帘子,和着音乐开腔上台了。
日本人吹起了口哨。
第一出戏是《贵妃醉酒》。海岛冰轮初转腾,见玉兔,玉兔又早东升,那冰轮离海岛,乾坤分外明。
许杭什么戏都会唱,京剧、越剧、昆曲他都学得炉火纯青,说起来,段烨霖明明是最爱听他唱戏的,可是临了却没听到他唱几次。
听不到了,没机会了。
水袖翻了一下,黑宫浪速眯着眼喊了个‘好’。他熟悉戏曲的规矩,什么时候该叫好,什么时候该鼓掌,他懂。这样的绝妙伶人,没有死在战火之中真是上天垂怜,若是可以,他一定要将他带回大洋彼岸去,和艺伎们一起歌舞给他看。
真过瘾,从贵妃醉酒听到游园惊梦,又听到苏三起解。这些邻国来的士兵,被这神秘绝美的中国韵味深深吸引,酒气熏着他们的眼,他们摇头晃脑,他们庆幸着活下来的喜悦。
黑宫浪速把自己的酒壶扔上戏台,正好掉在许杭的脚边:“唱得好,来,也尝尝我们日本的清酒,喝完了给我唱一出《梁祝》。”
这出戏黑宫浪速惦记很多年了,就差最后一出哭坟没有听完。
许杭俯身捡起酒壶,打开盖子,喝了一口,不如中国白酒的香甜。然后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,点了点头。
唱片换了一张,这回是越剧,调子很哀怨。
戏台上的许杭化作祝英台,两眼凄苦空洞,望着远处,双膝缓缓跪地,从袖子里抽出泥金扇,像一只折翼的蝴蝶。
“老父逼嫁声声紧,大红花轿门前停,梁兄为我身先去,又怎能身穿嫁衣马家行?”
西皮流水一阵加快,许杭一个微颤,把手里扇子舞得像蝴蝶翅膀,往前微微一颔首:“梁兄啊,与子偕老身前定,执子之手不了情,我定要黑坟碑旁立红碑,海枯石烂地老天荒,生死永随梁山伯”
最后这一声拔高,喊得极响,声音穿透力令人咋舌,好像一腔倾诉只有一个小小的发泄口,才会这么有力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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