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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世上有各种各样的导演,正如你说的,就算是不用专业的演员,就算是只把演员当作一张桌子一块地毯来用,程静言依然有能力拍出好的片子,但这并不等于你的付出和努力毫无价值。我虽然还没有看过《长柳街》,但我相信,这片子里你们一定是成全了彼此,也成就了彼此,如果你亏欠了他,他必然同样亏欠了你。”
“我是在地铁站口被程静言捡回来的,如果不是他,不是周恺,我现在可能还在哪里当女招待,一文不名……”
“几个小时前我们在说冉娜。冉娜出道之前又是什么?这个圈子里几时问过一个人的出身?穆岚,你仰望程静言仰望得过了头,恨不得低到尘土里,根本看不见自己了。这样看来,程静言放开你的手,也不见得全是坏事。”
穆岚脸色巨变,简直像是瞬间成了一尊石像,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何攸同,怎么也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。可是何攸同继续问,语气也稍微严厉了起来:“他爱你,却转头和别人订婚,你爱她,也没有为了他格外委曲求全,穆岚,你想过为什么没有?”
这问声并不高,但却实实在在振聋发聩一般,听得穆岚只觉得头顶彤云密布,随时都能有一个雷炸下来。她哆哆嗦嗦地看着始终平静的何攸同,心里明明有千言万语,脑子却彻底地乱成一团,什么也说不出来,又是惊惶不定又是如梦初醒地死死盯住他的面孔,听他用温和却也略带悲悯的口气说:“这世上,大家都有必须坚持不能放开手的东西,你也是,程静言也是。所以即使分开了,也不要把自己做过的想得这么不堪,这圈子里少的从来也不是真心。你应该为自己自豪才是。”
穆岚却低下头,徒劳地想藏起自己的脸,避开何攸同的视线,就死死盯着一边的后视镜,哑声说:“何攸同,你我如果不做演员的退路,是完全不同的。所以你的自信,我没有。”
“你看着我。”
穆岚鼓足了勇气,再次看向何攸同,心里多少有点后悔刚才那句话:“我无意冒犯你。”
“我也没觉得被冒犯。”何攸同摇摇头,“穆岚,如果你真的觉得你亏欠了程静言,那么这些亏欠,你怕是一辈子也还不完。他给了你第一个主角,为你写了剧本,倾尽全力教你演戏,以你为中心拍了一部片子,现在你得了奖,前途一片大好,你的起点可能是很多人半生都奋斗不到的。要是照你这个说法,你确实还不起他。好演员几时少过,少的无非是合适的机会和赏识你的导演。你就是觉得你对他亏欠太多,所以无论小报记者怎么给你泼脏水,怎么嘲笑你,都觉得是自己应得的,默默坚持从不反击……这点上虽然精神可嘉,可惜并不能解决问题。”
“我……”在何攸同的目光下,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无所遁形。
何攸同忽然一笑:“你说的天生的自信也好,退路也好,我是不信的。我这个人天性不喜欢认输。遇到任何问题,都相信问题只能被解决,而不会有自行消失的一天。但看起来我也没办法说服你满脑子的对程静言的亏欠。那就这样想吧,我们在的这个圈子,向来是势利,健忘而喜新厌旧的。但有一点——它喜欢强者,赞美强者,只要你足够强大,那些所有的缺点也会统统匍匐在脚下。你现在已经有了这样的起点和平台,那么你能回报程静言的最好的法子,就应该是往高处走,成为最出色的演员,当你站得足够高,拥有任何人也无法取代的你的特质的那一天,如果你愿意,再去和他合作一部片子,依然他是导演你是演员,但这一次,你要让我们说‘这是穆岚的电影’。你想不成为藤蔓,就必须先长成树木。而到时候,今天你遭遇过的那些狼狈羞辱痛苦和背叛,都会被同一批人们赞美为成功路上的必经的挫折,我始终觉得,一雪前耻最好的方法,就是用行动颠覆谎言,再以胜利者的姿态来接受他们的欢呼。穆岚,偶尔的自怨自艾并不值得羞耻,人也都有彷徨困难的时候,但是如果深陷其中不得动弹,那就是弱者。你本来就有坚强的意志,又有足够聪明的头脑,需要的只是更强大的内心和再柔软的身段,这些时间都能给你。不管怎么样,这些都必须你自己想清楚,心甘情愿,哪怕你有一点点的不甘心和委屈勉强,都没有意思。但另一方面来说,无论是作为一个朋友,还是圈子里虚长你几岁的同行,我都希望你不要放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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